“醫生！”

到了醫院之後，醫生迅速推著擔架來了，柏澤下車後一把拉開了後座，將沈燃抱上了擔架車，他觸手滿是溫熱的血，沈燃的衣服幾乎都被浸透了，即使一路上小胖都在用力堵著出血的傷口，可是還是無法阻止血液的流失。

“家屬止步，謝謝配合。”醫生看了眼後，便立刻讓護士去準備，醫護人員飛快的將沈燃推進了手術室，而柏澤則是被攔在了外面，他直到此刻才仿佛找回了一點真實感，手上黏膩的鮮血讓他的心有些發冷。

“柏哥，怎麽辦？沈哥流了這麽多血……他會不會死？”小胖被嚇得臉色蒼白，手一直發抖，“沈哥是怎麽了？怎麽突然受了這麽重的傷？”

“他會沒事的。”這話從柏澤的嘴裏說出，可是他自己心裏都沒底，人身上的血是有限的，那樣程度的出血，誰能受得了，一想到這裏，柏澤臉上血色盡褪，他固執的站在病房外面，看著上面亮著的手術燈，唇角緊繃，“沈燃會沒事的。”

“一定是秦粵理做的！”小胖差點跳起來，他立刻懷疑到了秦粵理的身上，“他那樣怒氣沖沖的去找沈哥，一定是他把沈哥搞成這個樣子，他早就對沈哥恨之入骨了……”

“……”柏澤轉頭看向小胖，他面色冷凝，開口問道，“明知道秦粵理來者不善，為什麽還要把他放進去？不知道等我過來嗎？”

“這……我怎麽知道？”小胖也十分無辜，“是沈哥讓我把他放進去的。”

“沈燃知道秦粵理在門外？”柏澤一楞。

“也不是……沈哥說，無論外面站著的是誰，都把他放進去，但是會在這個時候去找沈哥的，不是秦粵理，就是柏哥你了，秦粵理來了，柏哥你卻沒來。”小胖想到了這個問題，有些疑惑道，“柏哥，你當時做什麽去了？”

柏澤面對小胖的問題卻有些張不開口，他當時幹什麽去了？他當時和沈燃掰了之後，就開車離開了這裏，走之前還說了一堆傷害沈燃的話。

他忽然意識到，沈燃當時不僅是要殺了秦粵理，也是想殺了他自己，畢竟如果柏澤沒回頭，那明天的新聞應該就是秦粵理和沈燃的死訊了。

一想到這個，柏澤心跳忽然停滯了一瞬，那樣的後果，他無法承擔。

“柏哥，我知道你為了之前熱搜那件事情一直不肯原諒沈哥，但是那件事情……”小胖本不想提這件事，可是說到底，他也跟著沈燃這麽多年，沈燃搞成了現在這個生死不明的樣子，他也心疼，“柏哥，所有人都能說沈哥錯了，說沈哥不對，他可能的確是做過一切你看不慣的事情，可是他真的從未傷害過你。”

柏澤沈默了一瞬，他道，“他曝出的那些事情，你看到了嗎？”

“我看到了，可是柏哥，你知道嗎？有些人童年的陰影，是會伴隨一生的，沈哥很倒黴，他沒有等到別人的治愈，等到的只是一次次的撕開他最無法提及的傷處。”小胖一想到沈燃躺在血泊上的樣子，就忍不住有些發冷，他低聲道，“沈哥是公司分給我的藝人，我才接手他的時候，他還沒成年，整個人瘦弱又乖巧，看著就招人喜歡，後來我看著他一步一步走上去，這裏面也許有過手段，但從未靠過緋聞炒作……”

“你想要說什麽？”柏澤問道。

“沈哥的富二代人設，是公司安排的，不是他自己選擇的，至於這次爆料的資料，柏哥，我在沈哥身邊這麽多年，我都未曾察覺到不對勁，可是我知道這個消息後，我的第一反應就是……既然這些沈哥能藏這麽久，那一定是他不願意提起的，為什麽這次會自曝出來？他怎麽了？”小胖嘆了口氣，“一個人隱藏了數年的傷口，每天都戰戰兢兢，小心翼翼的護著，突然有一天，他面對著世人，將那道傷口重新撕開，任由它鮮血淋漓，任由它痛入骨髓，這代表了什麽？代表他已經崩潰了，絕望了。”

柏澤的臉色驟然一僵，他手上的鮮血逐漸幹涸，黏膩的觸感讓人覺得十分難受，可他卻不管這些，嗓音嘶啞道，“他和秦粵理之間……”

“對，因為秦粵理用這些資料去威脅了沈哥，可沈哥不願意。”小胖像是心疼沈燃，又像是在嘲諷柏澤，他攤開手道，“秦粵理算什麽東西？如果柏哥真的要找人抱大腿，就算標準降低一百層，也輪不到他叫囂。”

“可他，偏偏就差點拿捏住了沈哥，為什麽？就是因為這個資料。”小胖目光和柏澤對視上了，他其實一直都有點怕柏澤，因為柏澤是圈裏出了名的不近人情，可此刻，小胖卻不害怕了，他看似恭敬，實則諷刺道，“我知道柏哥你是不是在想，沈哥是害怕這些資料曝出來會毀掉前途？哈哈哈，前途……沈哥現在的人氣地位，他什麽都不缺，他怕什麽？資料就算是曝出來又怎麽樣？營銷會嗎，公關會嗎？這點算什麽！可他怕什麽？……”

兩個人都沒有說話，沈默了許久後，柏澤微微抿唇道，“怕我知道。”

除了這個理由，柏澤也找不到第二個理由了。

“是啊，沈哥怕你知道，怕你會不要他了，怕你會生氣，怕會毀掉他在你心中的樣子。”小胖看著手術室，笑道，“但是怕又怎麽樣？還不是毀掉了……柏哥，沈哥在你眼裏，到底算是什麽？如果他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，那希望柏哥你跟他說清楚。”

“我……”柏澤正準備說話，手術室的門忽然打開了，護士從裏面走出來，手上拿著一份薄薄的單子，道，“家屬呢？病人家屬簽一下字。”

柏澤上前接過這張粉色的，幾乎沒有一點重量的單子，可上面的“病危通知書”卻字字都像是利刃，從他的心口穿過，讓他幾乎握不住這張單子，護士催促道，“是病人家屬嗎？請快點簽字吧，病人的傷情很重，失血過多，且有服用大量藥物的情況，請做好心理準備。”

小胖在一旁聽著，雙腿發軟，後退了幾步後，直接坐倒在地上。

柏澤握筆的手在顫抖，他在簽名下方寫下了自己的名字，身為藝人，他簽了無數的名，早就十分熟練了，可是這次的名字卻簽的歪歪扭扭，如同小學生的字一樣，每個字都在顫抖。

“他怎樣了？什麽大量藥物？他吃什麽了？”柏澤的聲線低沈，帶著難以嚴實的嘶啞，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般，“救救他……”

“他服用了大量的鹽酸安非他酮片，正在進行救治，不過病人的情況非常覆雜，請做好心理準備。”醫護人員說完後，便轉身往手術室走去，手術室的大門再次在柏澤的面前關上了。

“鹽酸安非他酮片……”小胖低聲喃喃，而後猛地擡起頭，他幾乎震驚道，“怎麽會？沈哥為什麽要吃這個藥？”

“這個藥怎麽了？”柏澤對這個並不清楚，但直覺告訴他小胖的回答一定讓他無法接受。

果然，小胖深深的看了眼柏澤，他道，“抗抑郁癥的藥，公司之前有藝人吃過。”

“然後呢？”柏澤在聽到抑郁癥三個字的時候，便已經感覺不對勁了，他唇色發白，“這個藝人是誰？他怎麽樣了？”

“自殺了。”小胖像是渾身都失去了力氣，幾乎是癱在了地上，他看著手術室的燈，重覆道，“那是沈哥第一次去公司，那天我們剛剛下車，那個藝人就在公司跳樓了，就死在我們旁邊，鮮血濺了我們一身。”

柏澤站在原地，明明醫院裏的暖氣很足，可是他卻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寒冰之中，全身都僵硬無法動彈。

“難怪……難怪……”小胖的牙齒在上下打顫，“難怪……沈哥對痛覺的反應有些遲鈍，難怪他總是非常疲憊，難怪他曝光了那些曾經提都不能提的事情，柏哥，人如果要死了，還要繼續掩藏痛苦嗎？”

真是諷刺，假裝自殺的非飛也在這個醫院，獲得了無數關註，真正無限接近死亡的人……就那樣安靜的吞了那麽多的藥，枕在一片血泊裏，讓薄薄的紅色“病危通知單”承載著他的命，好像只要輕輕一扯，就能結束他掙紮了二十年，痛苦又瘋狂的一生。

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，醫護人員走了出來，小胖腿軟的站不起來，柏澤看著手術室亮起的綠色燈，身子微微晃了兩下才站穩了。

“手術很成功，但是病人還沒有醒來，後續情況還得繼續觀察。”醫生從裏面走出來，身後的醫護人員將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推進了病房，柏澤跟了過去，他看到之前還跟自己攤牌，說著話的人，正靜靜躺在病床上，戴著氧氣罩，只有心電圖的波動，證明他還活著。

【999：黑化值下降到了百分之七十。】

【沈燃：我給非飛備了一份禮物，應該快到了。】

【999：什麽時候？】

【沈燃：現在。】

“柏哥，我知道你和非飛是從小的交情，但是如果你真的不在乎和沈哥在一起的三年，如果他真的是可有可無的那個人，請你告訴他。”小胖去辦完了入院手續後，看到柏澤還站在病房外面，他走到柏澤面前，說道，“他至少有件事情沒有騙過你，柏哥，沈哥是真的愛你，你比他的命更重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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